山有扶苏

当地一位比较恨兑喵喵的二孩妈

【王周】山鬼(又中)

太忙咧,这几天都没时间作孽。

前面走:早恋就是要多吃一点苦的啦谁叫你不好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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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住了?”

“记住了……他失足落入苗疆,被路过的苗民救起,昏迷了好几天。”

方明华深吸一口气,捂住胸口。那里有一只新鲜植入的母蛊,正破开他的血肉,与他融为一体。高英杰安静地睡着,额头上趴着一只细如丝线的黑色蛊虫。少年的脸庞在酣睡时显得格外稚气未脱,午后的日光从竹窗外溜进来,照亮他鬓边细细的绒毛。

再醒过来,你就不记得有个人看着你问你名字的时候,让你看到老家不会有的花啦。

方明华一边在心里长吁短叹,一边偷偷去看坐在高英杰身边的周泽楷。周泽楷目光低垂,专注地看着沉睡的少年,手指在离他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没有点下去。

他忍不住去想周泽楷是什么样的心情,即使徒劳无功。

人人都说周泽楷是神的影子,那自己大概是神的影子的影子吧。

记事伊始他就跟着母亲追随圣女左右。圣女产子事发,母亲被处死,他因为年幼侥幸逃过一劫,就此被派到周泽楷身边。小小的周泽楷总是趴在竹楼上,安静地看着附近村落的娃娃们玩耍。那时的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猜周泽楷是羡慕的,但他不敢和任何人说。

神也会羡慕凡人吗?

这样的话说出口,大概会因为“藐视神”而被丢进万蛊池吧。

周泽楷遗传了生母的制蛊天分,凭着几本破落模糊的秘籍,自己琢磨出了种种闻所未闻的蛊。有一次他看周泽楷抱着几个蛊器坐在窗台上凝望不远处村落的炊烟,就随口问,您在看什么呢。周泽楷沉默好久,小声说今天做出了新的蛊,想和对面那几个小孩一起玩。

浓重暮色笼住竹楼的窗台,沉沉的暮云似乎也压在了周泽楷纤秀的肩上。方明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个身量尚小的影子背后,突然恨自己笨嘴拙舌。没有哪个小孩被允许和尊贵的神成为玩伴,也没人觉得神需要玩伴,所以周泽楷身边从来只有一个对神半信半疑却也从不敢僭越的他。

后来王杰希出现了。

这个中原人对他们的神嗤之以鼻,不当面质疑是他矜持有礼。在他眼里周泽楷是也只是他在苗疆游历偶然拾得的宝物,可遇不可求。他对周泽楷完全是凡人对凡人,在冷峻自持与笨拙腼腆之间转进如风。一个生于河洛中原长于苍崖雪海的人怎么受得了苗疆漫长湿热的雨季,但他不曾在苗疆外的天地遇见缠绕春光的长发,于是烟瘴暗沼密林深渊好像都不是那么不堪忍受了。

神的影子其实不想做任何东西的影子,不想看到紧张发颤的肩膀和扑倒在地连绵成片的黑漆漆的脑袋。他也没有很贪心,只是希望有人能看清顶起神之冠冕的也不过是凡人的血肉,然后会想靠近这样的他。

所以方明华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喜欢王杰希,又为什么会选择在自己和王杰希身上种下只有子蛊会遗忘的迷心,而不是子母两忘的忘忧。只有得到过热烈痴妄足以燃烧一切的爱,才受得了竹楼最深处透不进半点光的黑暗。

所以也只想呆在这样深郁的黑暗里。

他这样的沉默特别稀罕,周泽楷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去碰高英杰的额头。小小的蛊虫顺着他的手指缓缓爬行,依恋地伏在他的手背上。

“来吧。”周泽楷说。

子蛊要由母蛊所有者植入受蛊者的体内。方明华扎破手指,血滴在蛊虫身体上,像是在滋润一朵濒临枯死的花。他又在高英杰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滴了一滴血,子蛊循着血液的气息,慢慢爬到伤口边缘,没入骨血之间,消失不见。

“太可惜啦。”方明华小声说。

周泽楷看向他。

“这小子看着就不怎么聪明,也许找个理由让他不要说出去,他也会答应的。”方明华说,“他说他在华山上一年到头看雪,雪山那边还是雪山,看到你才觉得看到了不一样的……这点回忆都没了的话,那不是很可怜么?”

周泽楷眼眸低垂,注视着昏睡中的高英杰。少年的眉头微微皱着,额上沁出细汗,似乎在与入侵的蛊虫交锋。假如这段记忆是一条线,那么迷心蛊正咬着线头,要一点点吞下去。而他攥紧了这条线,拼命往回拉。

“他尚有来日,”周泽楷的手指落在他隆起的眉峰上,轻轻抚了一遍,“何愁没有回忆呢。”


苗疆地处西南,隐没在群山之间,遍布密林毒瘴,外人寻来,艰险异常。王杰希从华山南下,日夜兼程,终于抵达苗疆域外最后一道屏障,白骨冢。

说是屏障,其实什么防护都没有,远不似初入西南时一路的毒藤环绕毒虫满地。白骨冢只是一片被填平的沼泽,走过去便进入苗疆地界。对面密林中弥漫着银白的雾气,若非烈日当头,他甚至会以为那是月光。

但拿来填平沼泽的,是累累白骨,籍籍无名者有之,声名显赫者有之。他们死在苗疆之后被一视同仁地扔进白骨冢,无字碑般震慑着源源不绝的外来者。

中原武人对苗疆中人多半谈之色变,觉得他们一生囿于个人小情小爱里,心胸狭隘,偏生手段阴狠防不胜防。跟他们讲仁,讲大义,讲不得已,那是行不通的。一旦沾惹上,那便是一生纠缠,不死不休。

这样的事说起来如此讳莫如深,王杰希只觉得大可不必。毕竟你的大义和不得已说不定会让旁人一生憾恨,有人愿意为大义牺牲就自然有人不愿意。没有谁生来就该成全谁,小情小爱也不欠大义的,选择了大义就做好为辜负小情小爱而付出代价的准备。做选择说到底就是在权衡利弊,只要能面对最终下场,就可以做出任何选择。大义没有比所谓小情小爱了不起,小情小爱也不要说自己就比大义更真性情。

当时师父师叔们听完他的话都无语凝噎。师父摸着他的头说无色曰夷无声曰希抟之不得曰微,我给你取名为希是想告诫你大道无声不可听而闻之,不是让你不听别人的只听自己的。师祖刚好从老君殿出来,听完师父的话,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

他提剑踏上白骨冢。

冢中骸骨经年风吹日晒,踩上去声响不小,听上去还有可能随时踩碎几个苍白头骨。他是武人里的佼佼者,身法奇佳,登萍渡水般瞬息越过白骨冢。前路是苗疆常见的繁茂大蕨和奇形怪状的藤蔓,他扬手飞剑,削开一片灌木和爬藤,一条黝黑潮湿的石板路显现出来。也许是常年被雨水冲刷,石板甚至是发亮的。黝黑石道曲折蜿蜒,一直延伸到密林深处。

他看着石头路发了会儿呆,忽然把手中剑深深地插入泥土中。

来过……我一定是来过的。

王杰希回头看了一眼烈日下刺眼的白骨冢,又看向雾气深深的密林。他根本不知道这条石板路通往何处,林子过后又会有什么。但冥冥之中,他总觉得密林深处有一幢寂寞的竹楼,雨夜会有温暖灯火穿透潮湿雾气,像是在等待驻足的过路人。还有……

还有,还有什么呢……

他闭上眼,用力地叩了叩额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罢了,还是先去找他的小徒弟吧。

王杰希深吸一口气,拔出剑,封住身上几处穴脉,以免被瘴气侵蚀。中原人跋涉千里来到苗疆,很多都倒在了瘴气弥漫的密林里,好不容易穿过密林,又有蛇蝎满地的沼泽在等着。不小心被锋利的草叶划伤也可能会毙命,越美丽的草木越可能身带剧毒。

所以最后抵达苗疆深处,找到传说中五圣教的人,若非身怀绝技,便属运气奇佳。

……也不知道英杰重伤跌入五圣教禁地,算运气好还是不好。

王杰希想到小徒弟就忍不住摇头苦笑,低头的瞬间瞥到苍翠欲滴的大蕨丛里吐着蛇信的白蛇。这是条很大的白蛇,长长的蛇身一直隐没在蕨丛深处,看起来能把他整个人盘住活活绞杀。

剑微一出鞘,又停了下来。

以灵蛇为图腾的边民部落不在少数。这样的白蛇,在苗地通常当成圣物供奉。苗民对自然信奉到近于愚昧的地步,千百年来一直以鬼神之名大行巫术祭祀。五圣教中的圣女和大祭司据说能通鬼神,其地位之高,在苗民心里甚至超越了教主。

贸然杀了这条蛇的话……也许会让他们觉得是挑衅。

王杰希不再动作,只是盯着那条蛇。奇怪的是,那条蛇也没有攻击他的意思,甚至从没过小腿的蕨丛里抬起身子,往前蛇行数尺,左右摇晃扁扁的脑袋。

像在跟熟人打招呼似的。

用人的眼光去揣度蛇的心思多少有些荒谬。王杰希谨慎地打量着白蛇,心一横,把剑鞘往前伸。白蛇昂着扁平的头,上前来蹭了蹭剑鞘的末端。

“……还真认识我啊?”

王杰希伸手摸了摸它那冰凉湿润的脑袋,继续往前走。越到林子深处雾气越浓,乍一看倒是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白茫茫一片。太潮湿了,他连点两个火折子都被林中雾水打灭,衣袍上也微微有些湿意。

身后忽然传来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那条白蛇不知何时跟了过来,察觉到他靠近,就晃晃脑袋,鲜艳的蛇信一甩一甩的,像是在示意他跟着走。王杰希跟着它偏离了石板路,往丰茂蕨丛去,一路走一路削开纷乱的藤蔓灌木。跟着一条蛇走怎么想都太匪夷所思了,可他越走越觉得,这才是通往苗疆深处的路。路边应该有殷红得像是渗着血的石头,那是出入的苗民留下的标记。

他抬剑拨开大片大片被削下的蕨叶,果不其然露出了底下殷红如血的碎石。这样的直觉强烈到令人恐惧,又或者说,这其实只是经验,而非直觉。

总觉得,再往前走,也许就出不去了。

王杰希抬头,看到林子外沉沉欲雨的天,面无表情。已经无需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来过苗疆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细枝末节正在他心底逐渐复苏。他甚至能断定继续往前走,会抵达一片河岸。河上有一座名为“转生”的桥,走过这座桥,便可以看见一座高高的竹楼。

曾经如此深入苗疆,那他应当与这里的人有过交集。可王杰希搜肠刮肚,竟然连一个名字一张脸都想不起来。

就好像……有人不想让他记得,就把这段记忆硬生生从他心里挖了出来。


“哎呀你这小子!”方明华一边给高英杰的胳膊上药一边念叨,“抓什么蝴蝶啊,你都要走了,还去追蝴蝶!这下好,胳膊折了吧!”

“我那天听见你说蝴蝶不够用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叨扰许久,我想做点什么,就……”高英杰不好意思抬头,耳根子红红的,“结果又给你添麻烦啦!”

“你这伤还是养两天再走吧?回家被爹娘看见摔成这样,指不定多担心呢!”

“不用啦,我好像给师父写了信。唔,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写的了?”高英杰挠挠头,“总之,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还是回去吧,不然师父一担心,可能会来找我。”

“你,你给你师父写了信?!”

“呃,是啊……怎么了?”高英杰小心地觑着他的脸色,“你认识家师?”

“……只是从来没听你说过,有点惊讶。”

高英杰抿着嘴笑起来,腼腆道,“我学艺不精笨手笨脚的,但家师年少成名。师门人才辈出,他是最拔尖的那个。”

我能不知道你师父拔尖吗!我怕的就是他太拔尖了啊!

方明华背过身去,忧虑顿生。

是他们大意了,完全没想过这小子是个出门历练还会给师父报信的人。当年王杰希在苗疆几经波折,愣是没给华山那边透过半点风声,竟不承望这小子的性格全然不似他师父。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信。若是他醒了之后就传消息出去,而王杰希接到信又立刻动身来苗疆的话……恐怕那人眼下已经在苗疆边上了。

他隐隐恐惧起来,恐惧里却又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万一,万一在雨季来临龙神复苏前,王杰希能带走周泽楷……

他激动难耐地想了又想,回头看到懵懵懂懂的高英杰时,又消沉了下去,暗嘲自己异想天开。

事隔经年,那两个人已不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了,更何况王杰希如今记忆全失。他若是出现在苗疆,那也只是为了带走徒弟,周泽楷于他而言不过一个陌生人。当年他重伤之下被送回华山,死里逃生。他师父只此一个爱徒,想来也必定会三令五申,让他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苗疆半步。

方明华重重地叹了口气,避开高英杰清澈的眼睛。

“你怎么啦,好像很难过?”

“我能不难过吗?你又折了胳膊,敷的草药都要算我头上,回去主人又该骂我了!”方明华强打精神,敲了敲这小子的脑壳。

“对不起……说起来,你的主人怎么整天在竹楼里不出来?”高英杰捂着头闪躲,“他是生病了吗,还是有什么伤心的事?”

“……为什么会觉得他有伤心的事?”

“我师父说,一个人整天藏在屋里,要么是不能出来,要么是不想出来。屋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嘛,总闷在里面,那他应该是有很伤心的事了。所以不想出门,也不想见人。”

“哦……那,那你师父,他有什么伤心的事吗?”

“伤心?没有吧,我师父太强了,强到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放心上……不过他好像有想不通的事。”

“什么?”

“以前看他对着一支笛子发呆,说自己应该是忘了什么事,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座转生桥连接两岸,隔开两片浑然不同的天地。

王杰希站在转生桥前,身后是雾水深深的密林,眼前是整饬美丽的村落,模糊暮色里甚至能望见天边的炊烟。石砌的转生桥在昏暗光线中如同一尾飘摇小舟,连通此岸与彼岸,衔接前世与今生。

前有白骨冢,后有转生桥。

王杰希在岸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夜色爬上天边,才踩着岸边猎猎的风慢慢走过转生桥。白蛇并没有跟着过桥,只是在他踏上桥心时,窸窸窣窣地钻回幽深的丛林里。

怎么下起雨来了。

细雨悄无声息地飘了下来,等他察觉的时候,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雾水。回头也看不见转生桥了,前方的苗民村落隐隐有笑语传来,似乎在为雨季来临而庆祝。

雨势没有愈演愈烈,仍是梦一样轻的雨丝,轻轻柔柔随意飘散,像江南多雨的暮春时节。王杰希站在爬满藤蔓的巨树下静静听着四周动静,沿途高悬的灯火穿透雨雾,投来温暖的光色。

这里真的太安静了,像是沉睡一般,连前方村落的躁动都不敢惊扰。

王杰希抖抖衣袖上的水雾,准备找个地方避避雨。绕开巨树走,却不小心踢到无比坚硬的石壁上,疼得他不禁倒退几步。

眼前是一个青石砌的圆形水池,池壁四周刻着古老繁复的花纹。丝丝缕缕的雨线落入池中,一圈圈荡着涟漪。水池后是一座高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竹楼,在雨中静默伫立,无声凝视着这片大地。

竹楼,竟然是竹楼。

王杰希全身的经脉都突突地跳动起来。

他握紧剑,站在水池边,抬头去看细雨中这片巨大的黑影。这座竹楼没有丝毫的光亮和声响,如同深不见底的囚牢。可谁会在村落的中心建这样巨大的竹楼来囚禁什么人,除非那人是他们不敢碰也不敢放的。

或许是苗民祭祀用的神社?

他正低着头沉思,忽然听到头上传来竹窗被吊起时吱呀吱呀的声响。抬头一看,窗里漏出了一点摇摇晃晃的烛火,素白的双手扶在窗沿边,腕上各有一对银镯子。他正欲出声示意,却蓦地对上一双动人的眼睛。

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眸光宛如春天柳叶尖上的一滴露水,摇摇欲坠,要打湿每一个过路人的肩膀。

王杰希一动不动,那人也没有出声。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就这么无声地对望着。雾一样飘渺的雨在夜风里幽幽弥散,他看见华山的飞雪从清澈的眼瞳里无声流过。他伫立的时间甚至不足以让雨水打湿他的脸,这转眸凝睇的片刻却如同一生般漫长,头顶星斗偏移流云暗换。

那人就这么目光低垂看着他,隔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忍不住低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才听到一句呓语般轻飘飘的“我又做梦啦”。

他猛地抬头,那扇竹窗已然合上。摇晃的烛火和楼上的美人像是他阴差阳错撞入的幻境,只换他片刻恍惚就打落人间。

是幻境还是人间,他都要亲自跋涉。

王杰希提着长剑,悄无声息地跃至窗前,屏息沉吟,电光朝露一抬手,把整扇竹窗完完整整地削了下来。潮水般的烛光霎时涌出,灯下桌前却是空荡荡的。那人靠在窗侧的竹墙上,低着头,长发倾泻。不速之客的剑光也不能使他有所反应,仿佛早已猜到王杰希会闯进来。

王杰希收起剑,连鞘一起扔到灯下桌上,从窗台轻轻跳进屋里。

“我们见过的,对不对?”

他不曾这样放软语气说话,于是怎么都显得有点生涩别扭。像垂髫幼童生怕惊飞枝头上的黄莺儿那般,不敢靠太近,也不想离太远。那人始终低着头,光润的长发映着摇曳的烛光,几乎要晃了他的眼睛。

下意识地,王杰希抬起手,轻轻抚上这一头长发,好像做了千百次那样,熟稔而自然。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但从心里消失的东西,身体还替他牢牢记得。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窗外若有若无的雨声似乎收住了,周泽楷一动不动,任由鬓边的长发被他拨到了耳后。若不是迷心在胸口咬噬着血肉,他甚至会以为站在这里的还是十六七岁的自己。那时他喜欢伏在王杰希膝上,让他一下下用手指拨弄自己的发。常年练剑的人手心有茧子,王杰希抚过他光裸的背时总是微微酸痒。

“没见过么……看你方才的眼神,好像认识我。”王杰希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往后退了一步,拱手道,“失礼了。”

周泽楷一怔。

“但眼下相逢,也未恨晚。”

“……”

仍然是比窗外夜色更深的寂静,似乎被暮云般的长发沉沉压住难以动弹的肩膀微微一颤,素白手腕上成双的银镯子随着抬起的手撞在一起,惊梦铃似的。王杰希恍惚记得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响,然后就看见那人的脸抬了起来,眼泪宛如饱满的雨滴,一滴滴往下坠。

他霎时无措,往后退两步,又往前挪了挪,小心翼翼,“我做错了什么吗……”

这样的语气……十七岁的你也不曾有过。

周泽楷登时破涕为笑,抬起手背慢慢拭去眼泪,看着洞开的窗出了会儿神。

“我的窗都拆了,”他低垂着湿漉漉的眉睫,“你说你做错了什么?”


——————TBC——————

我人形点歌台又来了

“如果说~失去记忆就能忘记~那我们失忆后又一见钟情~又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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